Wednesday, April 26, 2006

夠好了

四月以來,朋友間的聚會,比我過去任何一年還要多。老實說,頗累,但感覺很好。

快將離開香港成了一個很好的見面理由,速成了幾宗難得齊人的飯局,這固然是件愉快事,但更讓我驚喜的,是那些十多二十年沒見面的舊友單獨聚會。

以回憶為入場券,我們談得投契;因不再活在生活交疊的世界裡,我們談得坦誠;因雙方都明白下一次見面不知會是第幾個十年,我們談得盡情。工作、家人、感情、價值觀、內心世界......有敢問的,就有敢答,有敢答的,就有更敢問的,於是,掩飾頓成了無意義之舉。當誠與信就在觸手可及之處,有誰會拒絕享用?難怪我們分手時都感到意猶未盡。

只是,再見說過後,我們又會回到各自的世界裡,然後,偶爾回味著那次重聚的美好時光,或許,等待下一個十多二十年再次見面的機會,彷彿,增加見面的次數只會攪砸彼此的友誼。

這樣子夠好了。

Friday, April 07, 2006

一星如月

「悄立巿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

這是清代詩人黃仲則的作品《癸巳除夕偶成》末兩句的詩句。那年,一個師範學院導師用了來開解一群被自己及別人看為失敗者的師範生。我,是其中一個座上客,跟大部份同學一樣,為不能考入大學的憤憤不平,因為我想著要幹一番事業。這兩句詩句到今天我還記得,但心態已截然不同了。

一天,在電視新聞報導中,訪問一個北上教運動員英語的香港教師,赫然發現,原來她是我的小學同學。

上月中,曾就讀的中學(我不喜歡稱我讀過的學校為母校,因她們沒有給我母親的感覺)四十週年校慶,受舊同學邀請回校參觀,節目中有當社工的舊生主持講座,她正是我的舊同學。後來臨離去,在校門碰見一個十多年沒見的高中同學,她說她在法庭工作。

不久前,大力重遇一個中學同學,人家現在是一間大銀行的分區經理。

看著身邊同年齡層的人,感覺很特別,他們大部份都擁有一份專業,碩士學位,或已經擁有,或正在修讀。再看看自己,十多年來一直在當個小文員。將要移民加國,被問得最多的問題固然是原因,原來還有一個我沒想過的問題高據榜首,就是我以甚麼資格申請,即是說,我憑甚麼獲批。一個家族顯赫的舊同事就衝口而出說了一句話:「噢!移民加拿大那麼容易的嗎?」因為我實在是既無才也無財。

被人看扁了,我,是可以的。

我喜歡看別人的名片,喜歡看他們的學歷,看見他們列有長長的資格,我就為我省回的精神、金錢及時間而高興。當我聽見別人爬得高高,我就為自己仍在貼近地平線的位置,就算跌下也不至太痛而慶幸。

一星如月,就算是一瞬,我不再渴想了。是沒志氣?是畏縮?是阿Q?怎說也好,我只知現在的生活適合我。

Saturday, April 01, 2006

但願是最後

沒料到還要碰面,在我離開香港之前。

那天,回老家,大門打開時,看見他剛好站在大廳的中央,雖然妹妹提醒過我,或許會碰見他,但真正見到他時,我還是感到無比厭煩。當我正要穿過大廳走進房間,他也邁開大步以擋著我去路的來勢,走向我的左邊,我被迫停下腳步讓他走過,我沒興趣知道他會否因計劃得逞而沾沾自喜,我只為一個七十多歲的人還幹這無聊頂透的事而嗤之以鼻。

記不起對上一次跟他起衝突是在哪時,反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這幾年,我們「相安無事」,這讓我相信他已習慣我們這樣的相處方式,不知道他還會把握機會向我示威;我也一直以為只有我有理由去恨他,卻不為意原來他也一樣在恨著我。

一個女兒究竟做了甚麼事會惹來父親的恨?

我只想,不再有跟他見面的一天,無論是生,或死。